OOC慎入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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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乱山残雪夜,孤烛异乡人。”
黄天霸沉吟着,忽然听见屋外的雪在沙沙作响,不是风声,而是人走在雪地上的声音。
这个脚步声他已很熟悉了。
“皇上驾到——”
秦大悲的声音通透干净,像号角一样传到很远很远。
淡淡的云彩上略过两三只飞鸟,枯枝上的积雪落下,洒在精美的嵌螺钿漆盒上,被很快抹去。
黄天霸连忙收起了手中那柄雕花的匕首,关在梨花木匣子内,上了锁。抬头看梳妆台上的大圆铜镜,一个身影笔直地站在身后。
“什么东西这么神秘兮兮的。”
他说话的声音很沉,每一个字都很有力量。
一转身,迎面就碰上了那人的嘴唇,很热,很激烈的一个吻。
他的主动,他的热烈,湿润的舌尖,像一条灵动的蛇,从黄天霸的嘴巴钻进了心脏,血液里在蔓延开来一种无药可解的毒。
阿康抱着他,摁着他的后背不让他离开自己半寸,扫下梳妆台一列瓶瓶罐罐,清脆的瓷器碎落的声音,显得这一幕格外凌乱。
“秦公公还在一边看着呢。”
黄天霸忽然推开了他,羞红了脸,低头道。油亮乌黑的长发垂到了腰间,被阿康捡了起来,轻轻痒痒的发梢在掌心拨弄。
“没关系,他又不是外人。”阿康温柔道。
这话作为他们二人的闺房话倒是很熨帖,可是在一旁被提名的秦大悲,却吓得瑟瑟发抖啊。
连忙道:“万岁爷,奴才去拿些糕点进来。”
“去吧。”阿康摆了摆手,正好顺着这个借口把他打发出去。
回头看这紫檀雕花的梳妆台上,红的青的白的杏黄的,各种胭脂水粉洒得满桌都是,还特别明显地分出一条婀娜曲线,那宽背细腰,分明就是刚才激烈又深长的吻所留下的。
本是很暧昧的痕迹,阿康却忍不住发笑起来,黄天霸也发现了,白了他一眼,连忙拍去身上的脂粉。
阿康凑上去闻了闻他的脖子,柔声道:“好香啊……”
黄天霸推开他,两道黑如刷漆的剑眉皱撞一起,转身就要走。阿康一手搂住他的细腰,将他拉了回来。
说来奇怪,想黄天霸铁骨铮铮,乃百折不摧一条硬汉,打架,斗殴,就算是杀人的经验也不少,士兵的手,平民的手,死的,活的,都碰过不少,偏偏是这只手碰到自己时,就像着了魔,中了咒,身体僵硬得像石头,再也驱赶不得。
阿康在黄天霸耳边道:“我好想你。”
耳畔略过一袭温柔的风,将嫩白的耳朵吹成一朵盛开的桃花,一根根透明的纤毛舒展开来,像柔软的花蕊迎风招展。
他的声音饱满而有力,咬字很清晰,带着一丝沙哑躁动的气息,又低沉得如此时屋外那夜幕低垂。
秦大悲一直在外面候着。
因为下着雪,所以大家都躲到檐下,看这场雪无声地飘落着,因为漆盒里的食物用暖炉烘着,所以他们都凑近了,可以闻到里面的鸡鸭肉香和酒香。
大家都有点饿了。
但秦大悲还在等时机。
一个进去的时机。
黄天霸使了些技巧,从阿康的怀里钻了出来,倚在一枝灯旁,道:“这儿太冷了,皇上还是请回吧。”
阿康笑道:“这儿冷,正常不是应该命人多加些炉火吗?你这借口,也太劣了吧。”
黄天霸道:“你既然知道是我的借口,那你应该知道我现在不想见你。”
阿康道:“为什么?”
黄天霸道:“我答应你进宫,是为了天地会几十个兄弟的性命,不是为了你。”
阿康笑道:“你认为我会勉强你?”
黄天霸抬头看了他一眼。
阿康笑得更开怀,道:“我若勉强你,定不会像现在这样让你好好地站在我的面前。”
黄天霸生气道:“难道你想——”
阿康打断他的话,直截了当:“没错。如果我想——”
“够了,不要再说了!”黄天霸高声盖过了他要说的话,仿佛将要听到一些不堪入耳的东西,“你刚才不是已经拿到你想要的东西了吗?麻烦你出去!”
阿康道:“难道你不想我陪你吃饭?”
黄天霸道:“我的嘴巴和手都长得好好的,要吃饭用不着你陪。”
阿康点点头,道:“好,那,那些白玉莲子羹,八宝烤鸭,云腿干蒸鸡,还有上好的二十年花雕酒,可以撤了?”
入冬以来,听秦大悲禀报,此人一直没有接受送来的棉袄棉被,一筐筐银炭不是原样退了出来,就是被扔进水缸里作废,更不肯好好吃饭,已经三天滴水未沾粒米未进,大有绝食自杀的意思。
他握上那只不足三两三的瘦手,看骨头都瘦得露出来了,心疼得不得了,小声道:“我想要的,是你健健康康,平平安安。”
黄天霸却“哼”地甩开了他的手,“若是你真的希望如此,又为何三番四次对我们的兄弟下手!”
说到这,阿康的脸上也有了愠色,正色道:“难道你希望看着我被他们杀死吗?”
黄天霸瞪着他。
阿康道:“我只知道,如果你要杀我的话,你绝对有大把的时间,大把的机会。但是你不想看着我死。”
黄天霸都被气笑了,道:“我当然是希望——”
忽然外头一声响亮的通传,打断了二人剑拔弩张的气氛。
“贵妃娘娘驾到——”
阿康和黄天霸对视一眼,一个站到门口假装看花瓶,一个做好了跪下的姿势。
秦大悲开了门,先是向皇上行礼,又转身刚刚踏步入门的贵妃娘娘行礼。
一身锦袍的贵妃一进门便扑进皇上怀中,娇嗔道:“皇上——”
她仿佛喝了些酒,微微透着花香和酒香,精心打扮过了脸蛋扑粉扑粉的,显得樱唇更红更好看。
满头珠宝金光闪闪,华丽非常,衬着那张可爱美丽的脸更加好看。
“皇上——”
“怎么了?”
“臣妾——”
“有事快奏。”
“臣妾想皇上了。皇上有好几个月没来臣妾这儿,今儿个是小雪,之前的每一年,皇上都会跟——”
“没看见朕有事吗?”
“我——”
她眨巴着水灵灵的大眼睛,仿佛在极力消化着万岁爷说的这句话。秦大悲知道此时万岁爷心里烦着黄天霸的事,怕是只要黄天霸再不笑回来,就连万岁爷也要跟着绝食,还哪有心情管过冬?
却看黄天霸交抱手臂,冷哼一声,对阿康道:“那你还不快去陪贵妃娘娘?”
阿康神色一变,看着黄天霸,却当着这么多侍卫、宫女面前不好说话,对贵妃道:“夜深露重,还请贵妃保重身体,快回宫休息罢。”
贵妃拉着皇上的手臂不依不挠,尽然使出所有招数,一双汪汪泪眼看着皇上。
黄天霸也有些看不过去,掀了帘子往里屋进去了。
五内如焚的阿康此刻也顾不了这么多,吩咐秦大悲把贵妃送回去,也跟着进了里屋。
本来就天冷,黄天霸不许生炉火,屋子已经够冷的了。现在贵妃又被直接晾在这里,更是直接冷到结成了冰。
看着贵妃那张黑得不能再黑的脸,秦大悲心里不断叫苦,只好差人抬轿来,三请四求,把贵妃扶进了轿子。
在门外久等的小太监们早已冷得不行,都在搓手取暖,秦大悲让他们把吃食抬回去,又吩咐再弄些新鲜的送过来。
雪天路滑。
尽管这天气能把人冻僵,但秦大悲汗流浃背。
偏偏一只猫头鹰飞过,盘旋在空中,发出尖锐而诡异的叫声。
一个小太监心里发毛,小声问秦大悲道:
“秦公公,这不怕夜猫子叫,就怕夜猫子笑,不会要出什么事吧?”
秦大悲一巴掌朝他后脑勺呼去:“说什么呢!再胡说,信不信我掌烂你的嘴!”
黄天霸已脱了外衫,躲在床上,被子蒙过头。
阿康放轻脚步走了进来,屋内没有点灯,踩到什么软软的,弯腰捡起来才知道那是他的衣服。
衣服上残留着他的味道。他的体香。
按理说只有野兽才会去闻别人的气味,人作为与野兽区别的存在,有礼义廉耻、仁义道德,身为一国之君,九五之尊,更不该这样轻率妄为,偏偏美人明艳,如带刺玫瑰,哪管它风动还是旗动,他的心正在蠢蠢欲动。
阿康当他的衣服是花,放在鼻尖前嗅着,又听见那人气鼓鼓地说道:“我要睡了。请皇上回宫吧。”
阿康当是没听见,只道:“你刚才的话还没说完呢,你当然是希望什么?”
屋外没人了,一切变成很安静,很安静。静得几乎可以听到外面下雪的声音。
现在他们说的,自然是私下的话。
黄天霸似乎想了很久,沉默了很久,才小声道:“希望——希望你不要再为难我。”
漆黑的屋子里,看不到阿康那似笑非笑的表情,黄天霸却听出他讽刺的语气:
“是真心话么?”
“嗯……”
“你刚才想说的,真的是这个么?”
黄天霸轱辘起身,急躁道:“不然呢?”
阿康叹了口气,道:“难道,你想说不是:‘当然是希望——杀了我——’”
“你——”
白色的身影一动,已来到了阿康的身边。他的身上只穿了一件单薄的绡衣,温热的身体带来一阵暖意。
阿康连忙道:“快躺回去,别冷着了。”
“不必了。”黄天霸不知从哪里掏了一个火折子,走到灯前,点亮了屋里的蜡烛。
渐渐亮起来的房间里,四目相对,盈盈亮光,更衬得那双桃花眼水汪汪的,十分动人。如此良辰美景,只叫阿康心动不已。
昏黄的烛光,照在那张柔和的脸庞上,加上一个温柔的微笑。
阿康亦英俊不凡,面如冠玉,身立如松,炯炯目光中带着无限深情。
他上前搂住黄天霸,黄天霸低头看着他的脚尖,道:“你不生气?我对你又不好。”
鸥——鸥——鸥——鸥——
渗冷渗冷的声音传到了二人的耳朵里,烛火打了个颤。
黄天霸也有些冷意,但仍撑着一副强硬的态度。面对他的温柔,他也知道自己有时候做得太过,根本没有给对方转圜的余地,但他们之间似乎就没有转圜的余地,身份地位的悬殊,背景经历的差异,志向目标的不同,通通都使他们应该刀剑相向,而不是肝胆相向。
偏偏应该互相杀死对方的人,却没法忍心伤害对方一条头发。
阿康笑道:“你生气,一定是有适当理由的。”
黄天霸道:“你也别当我是蛮不讲理的人。”
阿康道:“我命人去追查他们的下落,只是为了知道他们现在的情况,好让你安心。”
一提到这茬儿,黄天霸又再激动起来:“我们自然会有兄弟去查,不必皇上操这个心!”
鸥——鸥——鸥——鸥——
一阵狼狈的扑翅声,还有砰然落地的声响,已让人知道这些叫人心寒的声音不会再响起了。
阿康破颜一笑,抱着他,道:“知道了。明日我就命他们撤回来。”
事情安排好了,这屋子里的气氛才明显没那么紧张。
只见除了那张御赐的漆金四君子拔步床以外,竹桌,竹凳,竹制的五斗柜,就没有其他东西,简朴得让阿康以为回到了民间。
见他神色有变,黄天霸道:“怎么?不喜欢这里的布置?可都是我亲手做的。”
阿康问他道:“这些家具都是哪儿来的?”
黄天霸道:“我自己做的。”
阿康惊讶道:“那以前那些呢?”
黄天霸道:“我叫他们从哪里拿来的就送回哪里去了。”
黄天霸的头发未解,却因为刚才躺得太急而有些凌乱了。他一点一点地解下缠在上面的彩绳,喃喃呓语般道:“我不习惯。”
“你就不能为了我……”
黄天霸抬头看他,扯到了打结的头发,“嘶”地散了辫子。
阿康木然上前,捉住他那一把瀑布般的黑发,所谓剪不断,理还乱,有些话,他当着黄天霸的面还是问不出口。
别说他的回答将会肯定还是否定,若问了就会伤害到彼此脆弱不堪的丝情,岂不叫他难过。
他的心里已经开始痛,像被一只手紧紧捏住一般痛到不能呼吸。
他无法想像失去了黄天霸的日子,就像已经无法回忆到还没认识他的时候日子是怎么过的那般。
黄天霸的心里何尝不全是他?
尽管他的疑问只说了半句,半句已经足够明白了。
他的恨来自于这个人的家族,与他有关,却不全是他的过错。
他继承了不共戴天的恨,而他继承了血迹斑斑的罪。
只要退一步,他便不去想那些前半往事,当自己死了,又用另一种身份活过来,永远留在阿康的身边;但只要进一步,他就可以用袖中那把绝不离身的匕首将这个深爱着自己、推心置腹的人杀死。
这两步,都绝不会很难走。
秦大悲带着一群小太监回来了。自然还带来了新鲜的热食。万岁爷自早朝下来,中午跟大臣们一起商讨国事,午膳进得不佳,这会子晚膳怎么也得吃好一些。
他这么想着,看里屋的灯点上了,二人站着的影子一动不动,静悄悄的,想若是万岁爷在里面谈得不痛快,他就得出手了。
观察了一阵,还是没有听见他们动静,于是他喊道:“万岁爷——”
“咳咳,”阿康清了清嗓子,那些凝滞在胸中的眼泪暂收了起来,“是大悲啊。”
“哎。万岁爷,我又叫人重新做了些菜,您多少进一点吧。”秦大悲恳切道。
阿康没有回答,忽然从床上抱起那张轻软如云的绒被,盖在他的身上。被子重得滑下来,黄天霸下意识一捉,阿康顺势握住了他的手。
温暖的体温传递过来,黄天霸的脸一下子红了,低着头。
阿康笑道:“有时候看你这个样子,也挺有趣。”
黄天霸皱眉道:“你爱看人笑话?”
阿康道:“哪里是?若你肯多些说说,你有多喜欢我,喜欢我为你做的事,我便不这样笑你了。”
黄天霸翻了个白眼,道:“谁要被你笑了。”
阿康温柔一笑,道:“反正总有一天,我相信你会说得出来的。”说罢,在那羞红如蜜桃的脸颊上亲了一口。
黄天霸双手正捉住被角,无法防御,亲完了还要被这人捏住两边脸皮,拉开到很夸张的长度,那软软糯糯的脸皮,居然就如面条一般筋道,比看他害羞的模样更有趣了。黄天霸想躲躲不开,只能上前顶他,黄天霸进一步,阿康便退一步,二人一进一退到了墙角,无路再退,阿康干脆凑了上去,抱着他的脖子又啃又亲。
黄天霸松开了被子,想使出一套小擒拿逃之夭夭,阿康双手按住他的肩膀,翻身将人按在墙上,警告道:“如果你松手让被子掉到了地上,今晚就罚你我说什么你都要照做。”
黄天霸裹紧了被子。
搓来搓去,仗着黄天霸没法还手,阿康玩了半天,直到秦大悲再三问请,才让人把炉子和一桌热菜热酒端上来。
“呀,你的脸怎么红成这样?”秦大悲一见探头出来的黄天霸就惊呼出声,又被瞪了噎了回去。
再看他身上竟然披着一张大被子,如此不成体统,万岁爷的神色却松动了许多,好像开心回来了,秦大悲的心也跟着舒坦了些。
不敢再多言,他吩咐其他人全部退下,然后站在一旁伺候,默默倒酒。
“今天是冬至,咱们应该和和气气,好好吃一顿饭的。”阿康说着,扶拥着被子的黄天霸入席。
黄天霸也饿了,正想松开一只手去拿筷子,却见一块鸡送到了自己唇边。阿康微笑着,看着他,眼神示意他要捉好被子。
黄天霸也用刀一般的眼神说话,大有一副宁愿像狗一样啃饭也不要阿康来喂。
阿康却装糊涂起来:“吃啊,怎么不吃?”
黄天霸一张开嘴,阿康没给他反驳的机会,直接把鸡肉塞进他的嘴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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